牢狱歌手铅肚皮
上面这首歌叫《午夜列车》,唱的是囚犯对亲人的思念及对自由的向往。它出自美国最早的黑人歌星铅肚皮(lead belly)。写这首歌的时候铅肚皮因打架致人死亡在一个叫糖地(Suger Land)的监狱服刑。糖地流传着这样一个说法:如果火车车灯照到某人的床头,就说明那个人的亲属要来看他了。其实八成是那时候火车比较新鲜,而犯人在囚室又特别无聊,不管怎么说,铅肚皮据此写了首好歌。铅儿哥还靠唱歌离开了这块Suger Land:1924年德州州长来监狱视察,监狱长让铅肚皮给州长唱了几首歌。铅儿哥抓住机会,现编了一首委婉的请求宽大处理的歌。没多久,州长提前释放了他。但,这些并没有给他带来更多的好运,他发现刑满释放的黑人备受歧视,于是又开始酗酒打架,1930年,42岁的他又因打架坐牢。判了六年,关在安哥拉监狱,他在那里等待洛马克斯父子。
洛马克斯父子是美国早期最重要的民歌收集者,他们对这个行当做了不少革新。当时的民歌收集者多是学者,他们看不起商业化,写的书旁征博引,内容复杂深奥。老洛马克斯(约翰·洛马克斯)也是学者,但他很注重书的通俗性,省去大量反复的考证,加入旋律和伴奏谱,以便读者照着弹唱。他于1910年出了一本民歌集《牛仔歌曲和其他边远地区民谣》(Cowboy Songs and Other Frontier Ballads),此书由时任纽约市参议员的罗斯福作序,出版后引起一阵轰动,引起更多人关注美国民歌。
(约翰·洛马克斯在阿拉巴马州Sumterville和民间歌手“老叔”里奇·布朗握手)
后来约翰·洛马克斯因卷入政治纠纷被所在的大学免职,经济危机中又遭遇股市崩盘而破产。落魄的他去找美国国会图书馆的民歌档案馆寻求帮助,民歌档案馆聘请洛马克斯当馆长,并拨款支持他去南方收集民歌。这已经是1933年了。当时,流行歌曲已经被经济危机打垮,与之相反,民歌得到越来越多的支持者,对于穷人来说,讲真话的民歌是他们重要的精神支柱,那时美国曾流传这样一个说法,说那些失业的工人农民到杂货店总是买三样东西:一条面包,一磅黄油和一张吉米·罗杰斯的唱片。洛马克斯订制了一套当时最好的“便携式”电动录音设备。这套设备重达159公斤,被固定在一辆福特车的后备箱里,此时,洛马克斯已经是一个体重近150公斤的60多岁的老年人了,为了使工作更加顺利,他带上自己18岁的儿子艾伦·洛马克斯(后成为更有成就的音乐人类学家)。他们选择收集黑人的歌曲,在此之前,鲜有人关注黑人音乐。早期的民歌学者们都是白人,对黑人民歌带有偏见。提到黑人音乐也仅止于黑人教堂歌曲:黑人圣歌(spirituals)。可黑人要么忙于生计,要么不理解。没什么人愿意为他们唱歌,于是约翰想到了一个黑人多、而且肯定会合作的地方:监狱。另外,监狱里的黑人很少听到电台,口味不会受商业音乐的污染。于是,他们来到安哥拉州立监狱,看守给他叫来一个洗衣工。
这位洗衣工便是多年前的铅肚皮。他粗壮结实,带着一把十二弦吉他。他们随即录了6首歌,其中一首抒情慢歌艾瑞(Irene),让洛马克斯父子非常兴奋,这首歌后来也的确红极一时。铅肚皮希望这两位来访者给他转运。抓住机会讲起了自己的身世:
铅肚皮本名休迪(huddie),1888年生于南部的路易斯安那,路易斯安那是个穷州,只产棉花,休迪的父母也是靠种棉花为生。休迪从小就有音乐天赋,弹琴唱歌泡妞打架,14岁那年有了一把吉他,成为当地舞会上最受欢迎的歌手。1904年他开始数次离开家乡,靠音乐混生活,30岁那年为了女孩打架,枪杀了对手,判了十年,关在糖地,七年以后州长发慈悲提前赦免了他。42岁又打架入狱,看守喜欢他的歌,给他安排了个轻省活:洗衣服。洗了三年,他盼来了洛马克斯父子。
一年之后,休迪才得以出狱,他找到约翰求助,约翰收留他当司机,加入了洛马克斯搜歌小分队。休迪不仅善于向黑人朋友们解释录音的重要性,还经常给他们做示范。有了休迪,民歌收集工作比以前顺利多了。
又过了一年,洛马克斯的研究经费用得差不多了,该回总部整理资料了。休迪着急了。约翰灵机一动:为什么不把休迪打造成歌手呢。休迪的背景、经历与音乐实力具备了明星的潜质。于是洛马克斯把休迪带到纽约,一番包装炒作,1935年1月1日因杀人进过两次监狱的休迪以铅肚皮的身份在梦迪克莱饭店首演,当即全城轰动,一炮而红。随即演出不断,甚至受邀去欧洲演出,洛马克斯则是他的经纪人。洛马克斯从不让铅肚皮唱流行歌曲,而且总是让他穿着囚服表演,加上财务的问题,铅肚皮和洛马克斯一度打算对簿公堂。
在一次欧洲巡演时,铅肚皮被诊断出得了肌肉萎缩症,回纽约不久,也就是1949年12月6日,铅儿哥就去世了。享年61岁。老洛马克斯则在前一年就去世了。一年之后,他的《晚安艾瑞》成了全美年度最佳歌曲。其后,无数歌手翻唱他的歌。最为人所知的当属涅槃翻唱的《Where Did U Sleep Last Night》。
资料来源:《来自民间的叛逆》、《音乐人类学家艾伦·洛马克斯与音乐教育》